周六下午他请了半天假,搭车回了璟苑。那是出了名的富人别墅区,出租不让进,付了车费他一个人慢慢溜达在安静的小区里,三层的白色建筑外墙已经有些发灰了,他在门前站定,按响了门铃。
“梓杉回来啦。”他在大门外足足等到被冷风吹透才有人来开了门,家里的阿姨脸上堆着应付了事的笑:“是不是又长高了啊。”
虽然他的身高两年没动过了,但他依旧礼貌回了一句:“是吗,我也没注意。”
宋晴晴不在,客厅里隐约听到楼上传来的琴声,李斯特的《唐璜的回忆》流畅华丽,映衬得这栋豪华的住宅少了几分温馨多了几分肃穆,更像个冷冰冰的表演大厅。
他八九岁那会儿第一次踏进这个奢华的建筑便是这个感觉了。除了宋晴晴和金梓杨,连佣人都当他是空气,是品位怪异的摆件。对外,金俊面对媒体要做出一副慈父形象,宣称这是自己和宋晴晴领养的儿子,关起门来却视他为无物,恨不能让他立刻消失。
与天赋异禀令人瞩目的金梓杨不同,从小的营养不良让他当时看上去又脏又可怜,说话带着不知名地方的口音,头发干枯面黄肌瘦。为了躲避那些带刺的目光审视,他终日窝在房间里不下楼,只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胖子金梓杨偶尔会生拉硬拽让他去隔壁琴房做自己唯一的听众,他坐在地上听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弹琴,看他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在钢琴的黑白键间滚动,体味着人与人的差别。一个让人引以为傲的爱情结晶,与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丧门星安静共处一室,和谐且诡异。
“金梓杉。”他没发觉琴声停止了多久,金梓杨从楼梯上走下来。少年这两年身材抽条,瘦的厉害,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可眼睛不知是先天问题还是从小盯着琴谱后天形成的近视,精致漂亮的脸上挂上了一副黑框眼镜。
“不用担心,今天爸爸不回来。”少年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阿姨立刻殷勤地端了一盅冰糖燕窝到他面前,他不耐烦地向旁边推开:“给他吧。我不要。”
“哎呀这个增强抵抗力的,最近要换季了,流感很严重啊。”阿姨忙把推到金梓杉面前的炖盅抢回去,生怕他碰到似得。
金梓杉看看少年,他这个弟弟在懂事之前一度很黏他。尽管阿姨们明里暗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离这个身世不明不白的外人远一些,可小孩子做事只凭本能。他硬拖着金梓杉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陪他弹琴,帮他念故事。似乎这个莫名其妙的哥哥一定程度替繁忙的双亲补足了他一点童年的亲情。
可这几年不知是叛逆了,还是终究被其他人所影响,他看金梓杉的目光越发冷冽,曾经看待哥哥的亲昵感荡然无存,比如现在,少年勉强喝了几口燕窝,又回到楼上,从回廊里斜了一眼客厅,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
群众演员
宋晴晴退居幕后专心做金俊的贤内助也有十多年了,她现在通常以金导演夫人或者金梓杨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近些年他们夫妇二人牵头搞了个慈善基金会,专项资助被诱拐的妇女儿童。
“你爸爸在拍戏,过两天抽空回来看看你。”宋晴晴帮金梓杨夹了满满一碟菜。
“够了。”金梓杨不奈烦地拣了些不爱吃的料拨到一边。
“杨杨你还要长身体呢,菜得多吃,对眼睛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宋晴晴一边笑盈盈贴儿子冷屁股,一边又往拥挤不堪的盘子里硬夹了几颗芦笋。好像这些当妈妈的都差不多,金梓杉记得大一刚入校的时候,同寝的3个人都是被妈妈一直送到宿舍的床前,明明都是十七八岁要成年的人了,那些妈妈鸡零狗碎叮咛嘱托硬是从上午拖拖拉拉赖到晚饭时分,而那些儿子脸上的表情跟现在的金梓杨差不离,无奈,厌烦,但金梓杨更多了一重少年人不常有的阴沉。他总觉得被这双眼睛盯久了会有脊背发凉的感觉,这大概是所有年少成名的人都会有的世故。
“来来来大闸蟹好了。”阿姨端了个素雅的青瓷盘上桌,四只手掌大的绒螯蟹橙红反光,隔着壳子都能嗅到内部蟹膏的香味。
金梓杨难得正眼看了一下,伸手就要取。
“别别别,杨杨你别碰!”也不知道宋晴晴哪来这么快反应速度,一把垫在金梓杨伸出忽的手下面捂住了蟹壳:“嘶,别烫到你。”
金梓杉一惊,站了起来。刚出锅的蟹背壳还是滚烫的,宋晴晴一翻掌心,整片手掌都被烫得通红。
“没事杨杨,你看,幸亏没烫到你。”当妈妈的一边吹着手心一边强颜欢笑。
“是啊梓杨的手多金贵啊,太危险了。这要烫伤了可耽误你练琴。”阿姨也吓得不轻,急忙把盘子拉开,拿了张桌垫在旁边扇凉。只是她话音刚落,金梓杨便青了脸色。
“阿姨,去拿点烫伤药膏吧。”金梓杉忍不住开口。
“啊,梓杉,那个,没事,妈妈没事。”一顿饭都要吃完了,这些人像是才注意到他一般:“你也吃,小心别烫着。”
“嗯。”先用指腹轻碰,确认温度后,他翘掉蟹腿,从中缝掀开蟹壳

